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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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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判已接近崩裂,張敬軒無法接受族長他們提出的價格,這價格已低於他的出廠價。

其實也難怪族長,他對自己那裏的行情了解不多,沒有能力判斷出售的價格,就知道一個勁的壓價。而萬依傑在家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布料要多少錢。不知道的結果就是,一味附和族長的話,他雲我雲,毫無主見。

這種情況不光張敬軒皺起眉頭,丁志誠更是心焦。若談判破裂,那自己跟萬依傑協商好的糧價,就變得毫無意義。

眼看這到手一大批糧食,又要化為泡影,他一口幹掉一大杯葡萄酒,說:“葉知秋,別象廟裏的菩薩幹坐著,你倒是說句話啊!”

葉知秋也著急,談判達不成一致,只能按最初的方案行事。那麽自己白勞碌一場不說,萬依傑的糧食也不能幫他出售了。

他看看族長,希望族長能退一步。族長迎著他的目光笑了笑,自顧自喝酒。

葉知秋見他笑容中透露出一絲狡黠,心裏恍然大悟。

原來族長已打好主意,如果談判不成,鄧家村的糧食依然能從葉知秋手中,拿到四萬左右的錢。他是一顆紅心,兩手準備,象姜太公一樣穩坐釣魚臺。

葉知秋不禁暗嘆,這鄉下人不光老實厚道,也有狡猾的一面。到了這個時候,再也不能把自己當局外人了。

他站起來,清清嗓子說:“諸位,說來不怕大家笑話,我這幾年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,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在幹些跑腿的活,對裏面的門門道道並不是很了解。不過,我覺得做生意說難也難,說容易也容易,關鍵看人的心態。”

他走到族長身邊,搭著肩膀接著說:“這生意看起來是一錘子買賣,要麽賺了,要麽虧了,要麽白忙活。其實根本不是這樣。做生意眼光要放遠,不能光看眼前的利益。比如說,今年鄧家村的糧食到上海賣個好價錢,回去後可以過個好年。那麽來年再有人壓低糧價,你們怎麽辦?象今年一樣到上海來?到時候誰再幫你們呢?”

族長尷尬地笑了笑說:“葉知秋,我也知道多個朋友多條路。只是我怕按張總的價格,把布匹運回四川,倘若賣不到這個價錢,那我們不是虧大了,我怎麽向全村的父老鄉親交代?”

葉知秋搖搖頭說:“族長,你的顧慮我能理解,只是你想得太多了。今天你們看了張總的布匹,沒有一個人不說好的。那麽這麽好的貨,你怎麽擔心賣不到好價錢呢?我們制定這個計劃,並不是腦門一熱拍板的。薛老板的女兒在你們縣城念書,她對布匹有些了解。

你們那裏的布,無論在質量上、花色上,都比不過上海的布。而且價格比這裏高多了。她還特意賣了些,準備帶回四川。要知道她賣布的價格,比起張總出的價,還是要高不少,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吧。”

族長了解葉知秋的為人,不會袒護著張敬軒來坑騙自己。

他拉了下萬依傑說:“張總,能否容我們再商量一下?”

張敬軒忙讓他們去大廳西側的一間客廳,吩咐傭人上茶上煙。

周亞楠不禁又打量下葉知秋,這人講話挺有策略的,軟硬兼施。既會恐嚇強壓,又會擺事實講道理,很能講到人心裏去。不像陳家傑大道理一套一套,卻無法把這些人說服。難怪女兒會喜歡他。不過他在外面勾三搭四的,絕對不能讓女兒跟他走在一起。她的警惕性又提高一些。

張敬軒笑著說:“葉知秋,你真有一套。我和更生好說歹說,嘴皮子都磨破了,還是沒有效果。你就這麽幾句話,把他們說動了。”

丁志誠也說:“葉知秋,那裏石頭多,你是不是天天在磨嘴皮子?”

葉知秋謙遜的笑了笑,他見周亞楠看自己的眼光充滿敵意,對陳家傑卻是溫情的。心中不禁有氣,你這丈母娘怎麽當的,光向著外人。

他倒滿一杯酒說:“陳少爺,昨天我們酒喝得太急了,還沒好好交流一下。來,我敬你一杯,咱們親近親近。”

陳家傑忙按住酒杯說:“葉知秋,君子之交淡如水,小人之交甘若醴,我們何必要做小人的行徑,幹嘛不學學君子?”

周亞楠說:“對,為人要知書達理,不要象酒鬼一樣,看到酒就挪不開腳步了。”

她不說還好,一說葉知秋更是生氣。他想了想說:“詩仙李太白說,人生得意須盡歡,莫使金樽空對月。今天生意就要談成了,我們提前慶祝一下,難道就成了小人?”

張瓊芳差點要拍手,這家夥居然能用這詩句,真是士別三日,當刮目相待。

葉知秋見她含情脈脈的眼光裏含著幾許欣賞,不禁有些輕飄飄的,朝她挑挑眉。

陳家傑有未來丈母娘相助,本來心頭有些得意。見他跟芳芳擠眉弄眼的,頓時火大了。便說:“佛家有雲:酒是穿腸毒藥,色是刮骨鋼刀。難道我們用毒藥來慶賀?”

“那你有沒有聽過,酒肉穿腸過,佛祖心中留?何況和尚是色中餓鬼,他們的話也能信?”葉知秋反唇相譏。

陳家傑不愧喝過洋墨水的人,他冷冷的說:“你說的是那些道行不深、根基尚淺的和尚。正真的得道高僧是無欲無求,一心教化塵世間的懵懂無知的人。就跟俗世之人一樣,既有正人君子,也有無恥之徒。”

他這話說的很露骨,張敬軒聽著不對勁,剛要勸他們少說幾句,葉知秋就已經還擊了:“所謂正人君子,滿嘴仁義道德,一肚子男盜女娼。他們提倡‘滅人欲、存天理’,背地裏卻做著齷齪之事。他們只不過戴了副面具而已,拿掉面具,就是個無恥之徒。”

這番話是萬家傑的爺爺萬長嶺對儒家的批判,葉知秋覺得很有道理,就一直記在心頭,沒想到今日派上用場了。

“好了,好了,我們今天是談生意,不是做學問,一人少說一句。葉知秋,既然陳少爺不喜歡喝,你就不要勉強了。來,我陪你喝一杯。”林更生見氣氛有些緊張,張敬軒夫婦臉色不好看,便站出來打圓場。

張瓊芳是眉開眼笑,真想摟著葉知秋的脖子親一口,以示獎勵。

這邊的硝煙剛剛散去,族長等人商議完過來了。他略帶歉意地說:“張總,我們都是泥腿子,對於經商這一塊的確不太懂。要不在我們提出的基礎上再加一成,你看如何?如果你還是覺得不滿意,那我們也沒辦法了。”

這加一成剛剛接近張敬軒的成本價,他心裏十分不快,好像我們賣不出去,強求你們買下。

但他臉上沒有表露出來,微笑著說:“那好,容我再考慮考慮。具體如何決定,到時候我會讓葉知秋給你們帶話的。”

族長說:“那也好,不過張總要快點給我們答覆。畢竟多等一天,我們的糧食就多一分風險。”

張敬軒點點頭說:“一定一定,大家請坐下喝酒,菜都快涼了。”

張瓊芳當然知道父親話中含義,她臉上充滿失落感。自己想出這麽好的點子,就這樣泡湯了,實在不甘心。原先的喜悅一掃而空,無精打采地挑著面前的菜。

丁志誠無奈地搖搖頭,畢竟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,糧食數量的減少,兩萬塊錢短期借款的利息,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。

周亞楠忽然說:“既然葉知秋的朋友怕布賣不出去,那麽這樣好不好?家傑,你能否跟你爸說一下,暫時借丁總些錢,等他糧食出售後再還款?”

陳家傑對葉知秋還是耿耿於懷,見周亞楠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,立馬站起來說:“我剛才早有這個意思,只是用布匹置換糧食更好。現在葉知秋這邊這麽需要錢,那麽我表個態,明天我取五萬塊錢給丁總。丁總什麽時候手頭寬裕了,再把這筆錢轉給我。”

丁志誠大喜,忙舉杯說:“難得陳少爺伸手相助,我敬你一杯。你隨意,我幹了。”說著,他一仰頭把酒喝了。

陳家傑笑著說:“丁總,你敬我酒,我豈能不奉陪!若我杯中有一滴剩下,我自罰一杯。”

葉知秋肺都氣炸了,他這不是針對我嗎?拿起酒杯自顧自喝了一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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